2010年11月11日 星期四

解放電影,解放個人記憶/歷史記憶

今年台灣國際紀錄片雙年展中,EX!T2010策展人吳俊輝在其中規劃了「影像實驗室」單元,邀請三位亞洲影像藝術家進行現場live影像表演,而其中的藝術家也會再度於EX!T2010進行創作與發表。在此,先帶大家回顧紀錄片雙年展中的作品。



解放電影,解放個人記憶/歷史記憶/吳俊輝

從很早的時候開始,藝術家們就已經企圖去駕馭電影—這門剛剛誕生的、關於觀看的藝術。他們擁有一種令人生畏的合法性與毅力,在各式各樣的場合裡,質疑它,伴隨它,從美術館或藝廊裡不定期的觀賞活動開始,直到電影院。他們突破電影支吾其詞的教條,好讓電影作者們創造出改變我們觀看方式的成熟作品。
-顏博飛(Yann Beauvais)(1)


「影像實驗室」單元的構想始於策展人王耿瑜去年在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所觀看的跨界紀錄片作品,日本的紀錄片導演以多部8釐米的電影放映機與同時投影出的多部個人家庭電影所做的電影投影裝置現場表演,為紀錄片呈現的形式創造更多元觀看的可能性。延續2009年本人在「牯嶺街國際小劇場藝術節—形影相析(/晰)」的策展實踐,邀請電影導演將電影這門包含所有藝術的藝術從單一投影的放映活動中在劇場空間裡徹底解放,電影導演在現場即興的影像創作行為與過程也形成俱有可表演性與觀賞性,讓觀眾更自主地意識到我們是身處在何種電影的關係與結構中。因此由2010年11月25到28將舉辦的首屆EXiT台灣國際實驗媒體藝術展暨亞洲論壇(EXiT 2010-Experimental Media Art Festival in Tawian and Asia Forum翻譯後可以刪掉)與台灣國際紀錄片雙年展共同策畫,以「個人記憶/歷史記憶」為題,邀請三位來自韓國、香港與馬來西亞的亞洲電影導演/媒體藝術家與台灣實驗影像藝術家高重黎來對紀錄片的形式進行多元創新的嘗試與開發。他們試圖以最私密的個人影像出發,同時運用舊片衍用的概念將收集來的歷史影像檔案,透過複合式的多投影與放映方式,在展場裡讓影像溢出銀幕邊框的侷限,擴延到空間裡的每個角落,讓幾種不同的個人記憶的片刻與集體歷史的時間同時存在交匯,去追溯與引領觀眾進入一場個人記憶與歷史深海交錯連結的影像光影中。

這四位導演與藝術家的創作呈現形式各異,馬來西亞的區琇詒具有跨國與跨文化的學習經驗與創作過程使她的影像作品的形式極為豐富,包含實驗電影、影像裝置及影像行為表演等,以「電影現場放映表演系列」(Performative Cinema Series)最具代表性,即使從藝術史的脈絡來看也相當特殊,使得電影放映機的光,以一小段電影的膠卷、彩色濾鏡及藝術家個人活生生的雙手在黑暗的空間裡形塑出千變萬化的電影與身體共生之光,重新喚起對於活動影像的空間、時間以及環境聲響已然沉睡的記憶。置身在區琇詒的作品裡,當光從電影放映機投射出來,蟲鳴鳥叫的聲音迴盪於黑暗中,彷彿等待了一個世紀之久的靈光再度降臨。將運用數位與膠捲影像處理面對歷史建築的消逝感的《默默無言》將是波赫士筆下時間錯綜複雜的迷宮。韓國的李幸俊同時是首爾實驗電影展策展人、實驗電影導演與電影雜誌主編,擁有社會學的背景的他對於實驗電影的觀察與電影創作結構都有激進的批判,擅長以化學藥劑腐蝕大量從商業電影院的放映室收集而來的劇情片拷貝,再利用腐蝕或移除拷貝上的感光乳劑後抽像而繽紛的色彩在電影放映機的光學聲區創造聲音,運用多部電影放映機的多重投影電影現場表演去探索與發現電影形式轉換後形式與再造的形式,以及影音之間的衝擊。對現成電影膠捲上的介入與破壞所形成的切割拉扯或是燃燒過的痕跡與圖案在紛飛的光影中,經過時間的延展無數可以辨認的影像如人的臉孔、車輛等慢慢浮現在觀者的眼底,然後稍縱即逝。他的16釐米電影現場表演《奧秘》不再於重新詮釋韓戰,而是將觀眾置身於一場視覺與聽覺共感的電影經驗裡。曾在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展出過紀錄片的香港媒體藝術家葉旭耀從早期探索過個人式的紀錄片與視覺人類學的領域與實驗電影,持續地專研媒體考古學與擴延電影的多變形式,進而發展出「回收電影」(Recycling Cinema)現場電影表演系列,運用數位軟體與自創的程式取樣與改造我們耳熟能詳的電影史經典電影如《驚魂記》、《日落黃沙》、《生死戀》等,現場VJ即時影音傳送投影的影像瓦解希區考克精密的敘事系統;毀滅男性的英雄主義,VJ軟體的即興拼貼、亂中無序的影像如鬼魅般飄蕩在空間中,成了一則既熟悉又陌生,錯置、異形的影音寓言。《拾》也將以VJ的形式進行數種重返,檢視2003年用超8拍下的最後幾捲電影膠片,拍下香港當時最浩大又最重要的遊行,從數位到超8家庭電影,個人到社會的相互交織成錯置的影音紊亂事件。台灣最傑出的實驗影像藝術家高重黎以拆解電影放映機,直接對電影的放映媒介進行改裝,讓我們一窺電影放映機的內部結構,同時將所有的零件重新集合組裝出放映活動無限循環的機械裝置,電影膠捲與複雜的裝置結構,以及不斷循環的手繪或家庭電影影像閃耀著靈光。這次展出的《10段「低級透」短片》反其道而行,非電影表演,也非裝置,持續地對抗隱藏在影像背後的生產系統,以及對影像呈像美學的反思。三部亞洲的作品將在此做全球首演,加上台灣的作品,這樣的電影經驗將是獨一無二,無法取代。

最後我想用電影學者彼得懷柏(Peter Weibel)的一段話作為結束:「許多電影藝術家透過銀幕本身來完成一些激進的實驗,無論是透過銀幕分割的技巧,劃分成各種不同的影像,或是將銀幕放在不同的牆面上,銀幕都被打破了且變得相當多變。因此多重投影的電影表演成為某種視覺文化的重要元素,這種視覺文化試圖將它自己從傳統的繪畫概念中解放出來,從影像技術的技術與物質性的侷限中解放出來,從社會符碼的壓倒性決定中解放出來。」(2)我們可以解放電影;解放記憶;解放個人記憶/歷史記憶;當然可以解放紀錄片。

1.〈解構電影〉,顏博飛(Yann Beauvais),《錄像,電影的他者》,《電影欣賞季刊》117期,國家電影資料館。
2.〈擴延電影、錄像與虛擬環境〉,彼得.懷柏(Peter Weibel),《電影與新媒體藝術之間》,《電影欣賞季刊》135期,國家電影資料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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